“来两份烤冷面，多放辣。”小马哥从口袋里抓出十块钱，扔到老董摊子前的塑料桶里。

“脸怎么了？又被打了？”老董抬眼看了看。

“会不会说话，只有我打别人的份，昨天跟人飚车，不小心蹭的。”

“就你那快散架的三蹦子还学人飙车呢，飚多快啊，有二十迈吗？”老董狠狠撒了一大勺辣椒。

小马哥也不恼，嘬着根牙签，把脸左扭右扭的找角度自拍。

小马哥书读的不好，初中毕业在村子里晃了两年，跟着大人一起出来打工。

洗盘子，当保安，送快递，啥都干过，又晃了两年，一个老乡把三蹦子便宜卖他，在地铁口干起了趴活的营生。

小马哥不姓马，但他喜欢让别人喊他小马哥。

港片看多了，觉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四海之内皆是兄弟。

家里人催小马哥结婚，小马哥说男人不闯出一番事业哪有脸结婚。

一开始，家人觉得也有道理，又过了几年，小马哥再提事业两个字，他们就吼他，“开三蹦子能开出个屁事业，早点滚回来结婚安定是正事。”

同村有个姑娘在城里当饭馆服务员，家里人牵线，小马哥和姑娘见了一面，就在姑娘上班的饭馆。

俩人点了一盘拍黄瓜，一盘鱼香肉丝。

姑娘脸盘方正，圆滚滚的手指头上戴了一枚勒进肉里的金戒指。

小马哥问：“爱看电影吗？”

姑娘答：“爱看。”

小马哥再问：“爱看什么类型的？”

姑娘答：“乡村爱情故事。”

小马哥说：“那是电视剧，不是电影。”

姑娘给小马哥夹了一大筷子肉丝，“差不多，反正都是在电脑上看，快吃，我让厨房多加了肉，可实惠了。”

小马哥大口吃肉，不再说什么。

事后，家人给他打电话，“人家女方对你挺满意，你啥意见？”

小马哥说：“我跟她没共同语言，拉倒吧。”

“啥叫共同语言？共同语言能当饭吃？能当彩礼钱？”家里老爹娘气得大骂，姑娘说看上了小马哥这个人，不图他的钱，要是能结婚，可以不要彩礼。

这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莫大的恩赦，不花钱就能娶个能干的媳妇回家，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划算。

奈何小马哥不上心，这事也就凉了。

胖姑娘主动来找过小马哥几回，小马哥开着三蹦子带她来老董这儿吃烤冷面，眉飞色舞的吹嘘自己如何飞车载人，上演速度与激情。

老董觉得胖姑娘不错，肉呼呼的，外套绷在身上，像一只保龄球。

“多喜庆的姑娘，真不考虑考虑？”

“别瞎说，我俩就是普通老乡关系。”小马哥拒绝的干脆。

后来，胖姑娘就不来了，再后来，小马哥也不露面了。

老董听和小马哥常在一起玩的小兄弟说小马哥被胖姑娘的娘家亲戚揍进医院了，因为胖姑娘怀孕了，她说孩子是小马哥的。

小兄弟替小马哥抱不平，“早跟他说别什么闲事都管，这下好了吧，得去给别人当便宜爹了。”

一天傍晚，胖姑娘来买烤冷面，说小马哥嫌医院的饭没味儿。

“他没事吧，伤得重不重？”老董问。

胖姑娘低着头，小声道，“没事，医生说有点脑震荡，我会照顾他的。”

老董叹气：“这孩子脑子一向不好使，这还震荡了，以后得更完蛋。”

胖姑娘快速的抬眼，又垂下眼皮，老董解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成天尽做些没谱的事，把名字改成小马哥，就真当自己是大哥了。”

“这事，怨我。”胖姑娘说她出来打工好几年，一直也没攒下什么钱，家里嫂子和爸妈天天因为钱的事干仗，妈妈身体有病，为了省钱也一直拖着不肯去医院，正好有个小姐妹说能给她介绍个大活儿，她就去了。

去了才知道所谓的大活儿是代孕，就是帮别人生孩子。

中介说了个不菲的价格，胖姑娘回去想了一晚上，同意了。

事情本来挺顺利，胖姑娘怀孕的第四个月，客户突然反悔了，因为一直认为没有怀孕希望的老婆居然怀上了。

中介和胖姑娘商量，可以给她一笔人流的手术费，外加一笔营养费，别的钱就没有了，毕竟被退了货，他们不可能给胖姑娘付全款。

商品被退货可以放到货架上重新卖，可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说丢就能丢的。

胖姑娘攥着那笔不多的酬金，不敢乱花，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想再去找那个客户问问，自己肚子里的毕竟也是他们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可是，她根本找不到客户，她找中介问了几次，中介就关门换了地方，胖姑娘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家里人给她介绍了小马哥。

胖姑娘觉得小马哥人不错，能说会道，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会是一个好父亲。

胖姑娘和小马哥交代了自己的事，还拿出一张银行卡，“虽然不是我的，但是在我这么久，我也舍不得打掉，你要是容得下这个孩子，后半辈子我全听你的。”